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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端午水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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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到了6月12日,一个极普通的日子,要说有些特别,就是清水河这地方提前两天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端午水。

    是日,才上午十点钟光景,大地就像被太阳烤焦了似的,无论室外或是室内,空气热的只能用滚烫二字来形容。平时教室里宜人的穿堂风(这年月,清水河小学简朴得除了教师办公楼的窗户安装有几片珍稀的玻璃,所有的教室清一色都是四壁透明透亮又透风)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让课堂上的师生们无不被这可怖的高温烘得汗流浃背,都巴不得钻入地底寻找凉快。

    这么大热的天,竟没有一位学生“中暑”晕倒,简直是一个奇迹。这么大热的天,我如众多的学生一样表面上都若无其事,在心里却无比地希望和期待下午最好不要上课,即便是不能放半天假,时钟的分针也若秒针一样嘀嗒、嘀嗒地猛跳,以让放学的铃声快快响起。

    当然,有这想法的人不在少,但也仅是个想法,说出来多半是要被指责“别人都能承受就你娇气,这么点热就说受不了,今后如何做合格的接\班人?”要为此讨个没趣,还不如安心上课、用心听讲,为求得知识,就算是在“酷暑”中煎熬一下,那怕是有些苦味儿,也远远没有旧时读书人的十年寒窗之苦,更不要说咱红军的二万五了。

    想也没用,该来的自会来到。这不,下午五点半,急促而熟悉的“叮叮叮”犹众望的心声,终于准时地传遍校园的每个角落,让久盼的师生们如释重负,但此刻整个天空突然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狂风更是飞沙走石。在大雨欲来风满楼之际,校方紧急通知“现在立即放学,全校学生不排队听训话和唱歌了,若没有特别的事由,不得在校园里逗留。”

    这通知决定,无可厚非,但在次日却被证实是有些欠妥。当然,也是发生了不该发生、至少是应可以预见和避免的事——有两名学生在跑回家的路上被雷击身亡,人们才意识到在电闪雷鸣、大雨将至时,放几百个小学生在原野上狂奔乱跑,没有比这更危险更荒唐的了,虽然,亡者的家人都自认倒霉,也没有能力找“雷公”来承担罪责。

    这场端午水下的还真是一大二长三可恶。连续十二个小时,发狠的雨师在醉酒的雷伯鼓动下,像似把全世界的雨水全倾泻到了清水河(公社)这片名不见经传的土地。一个晚上,清水河两岸两里多宽、十多里长的良田沃土变成了一片汪洋,公社境内的山寨村落发生泥石流及山体滑坡的就有十几处之多。五成以上的土墙房毁了,九成以上的庄稼毁了,费七八力开垦的梯田也毁了,老百姓无不为这惨状跺脚捶胸、痛哭流涕——老天爷啊,房屋毁了可以挖土重建,梯田毁了能够集体再造,但公粮余粮和我们的口粮毁了,要让我们如何报效国家?要让我们吃哪样呀!虽然,这远比不上挪亚所见识的那场四十昼夜不间断的神之狂暴,但也可算得上是数百年一遇的灾情了。

    仇云阿姨得知学校临时决定要提前一刻钟放学,就匆忙跑到校长办公室,向饶若果谈了自己的意见和想法:“校长,我长话短说,现在,闪电要把天与大地划破刺穿,炸雷要将人和万灵的魂胆吓破震碎,能不能让学生们先不要离开学校,等看看天气变化的情况再另作决定?”饶若果自然不会接受如此的建议,哪怕明知是好的是出于公心,但考虑到仇云阿姨乃是中学校长的爱人,就和气地回应道:“仇云老师,无论是于公于私,我都要谢谢你的好意、坦诚和关心,但此时若不让学生们立即离校,要是发生点什么预外,谁也负不起这责任!”

    责任重于泰山,谁有能力负起!仇云阿姨是站在一个普通教师的角度来思考和反映想法,饶若果则是站在校长、领导的高度来看待和处理问题,抛开两名遇难学生的事,真不好说她俩的想法谁为最好,因为,普通者易于感情用事,非普通者又极偏重理性认识,从道理上讲,理性应优于感性。

    仇云阿姨心里很不是滋味地回到寝室,见我已将自行车推到室外并站在车旁等候,她连忙焦虑不安地说:“我的海流,你赶快到前边的路口去看看,如有思源(中学)的学生,就让他们先到这里来避避,这么厉害的雷电天气,在路上行走是非常危险的。”

    “噢。”我答应一声,便拔腿跑去路口等人,但没过几分钟就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对站在门前等候的仇云阿姨扫兴地回复:“阿姨,整个校园看不见人影了,估计除了我俩外,全都跑光啦。”

    “既是这样,那就进屋吧。”仇云阿姨侧身让我先进屋,并自言自语地叹息:“唉,这恶劣的鬼天气,但愿学生们都能平安地赶回家里。”

    我与仇云阿姨进屋后,刚把门窗关好,天忽然变得异常的黑暗,一连串几道强列的闪电伴着惊天动地的炸雷,电源就断了。她刚随口说“大概是公社的变压器被雷击坏了,让我把预备的蜡烛取出来点上。”大雨便倾盆似的下了起来。

    我默契地用一张废纸卷成筒状在砂炉的火眼上点燃,又点仇云阿姨手上的蜡烛,并试探地问:“阿姨,你害怕吗?这雷劈的一个比一个响亮,大地仿佛都在颤抖,这风吹的犹如鬼叫狼嚎,像要将屋顶活生生掀掉。”

    仇云阿姨将点燃的蜡烛斜着往桌面上滴熔化的蜡,以便立稳照明的烛,正说“这有什么好怕的?”一道闪电击到了窗前,紧接着就是一个响彻寰宇的霹雳,她被吓的身子一颤,蜡烛从手中掉到了桌面上,便本能地将立在身旁的我抱紧护住。

    “呵,”我的身子都有些颤栗要说没受惊或不害怕那是假的但还乐呵呵地说笑:“还说不怕呢,露馅了不是?”

    “你这张‘乌鸦嘴’竟敢取笑阿姨!”仇云阿姨脸上泛起了红晕,自我解围又反嘲道:“要没有阿姨这么抱着,你的胆子再大,不被这突然闯到门前窗口的雷公电母吓的哭出声来,就是要等到半夜里做噩梦时大声呼叫:阿姨啊我好怕,我想要你陪着睡!”

    “最后被取笑的反而是善于做梦的。”我幽默地回答,接着又若有所思地问:“阿姨,大雨要是一直这么下着,我俩回不了思源,阿爹不是要特别的担心呀?”

    “让阿爹在家里担心,也比我俩到路上去冒险要明智。”仇云阿姨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装着生气地说:“如实招来,你是不是希望大雨一直如此的下?”